1983届药剂30班 王道清
“小花,小花,大家爱她。羞答答的小花静悄悄地开。”小花的手机震动,她偷偷地拿出来看一下。又是她,医专同学。现在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业务代表,据说工资待遇很好,多次邀请小花去。
“你开,你开,你先开。”小花回了信息,迅速把手机放回口袋。如果被护士长发现,轻者批评教育,重者要扣绩效。上周科室的一位同事上班时接了一个电话被病人投诉,罚了一百大洋。
小花要做事业的坚守者,决不当叛徒。自己辛辛苦苦读了几年书,到头来一点用不上,小花不甘心。
12床在呼叫,要换瓶了。小花仔细核对了一下床号、姓名……马上跑过去。有人计算过,一个护士一天走的路有三、四十里,微信运动的前几名基本上是护士。小花不怕走路,她从小就炼成了铁脚板。
四年前,小花医专毕业,正好县里招聘护理人员,小花在选择单位上举棋不定。妈妈对小花说:“你莫好高,考中医院吧。考镇卫生院也行,卫生院也有一百多号人,离家又近。”妈妈担心她失误,三年前的那次高考让她心有余悸。高考前一天小花还好好的,一进考场,发烧了!头昏脑胀,迷迷糊糊,硬着头皮考完。小花回家躲到屋后面山上大哭了一场。分数出来了,小花不敢打开电脑看,同学告诉她离本科线差三分,只好报了医专的护理专业。班主任老师劝小花复读,她也动了心思。但看到父母日夜操劳,还有弟弟正在读初中,想起护理专业那么多的优惠条件,小花放弃了复读。知女莫过娘,妈妈晓得护士这个职业是服侍人的,要经得烦,霸得蛮,呷得苦,小花嘴巴甜,肯下功夫,跟谁都合得来,应该是干护士的好料子。
“专业是你自己选择的,以后莫后悔。”妈妈的提醒多于鼓励。“您放心,这条路我会一直走下去。”小花向妈妈保证。农村的女孩子有一份工作就不错了。
在医专,小花暗下决心,要把失去的东西补回来。在校期间参加本科班的学习,大专毕业,本科学历也到手了。
小花的家在院子边上,屋后有山,前面是田,喂鸡放鸭,插秧种麦,年年都有好收成。小花放寒暑假,帮助家里干农活,是一个好帮手。小花看着妈妈头上的白发,佝偻的身躯,心里难受。父母为了这个家日夜操劳吃尽了苦头。舍不得吃,舍不得穿,把子女培养成人。把房前屋后收拾得干干净净,整整齐齐。田里的禾比人家的高,塘里的鱼比人家的肥。在院子里,一家人的生活,比上不足,比下有余,是幸福的一家人。小花心里想:我一定要考上人民医院!为父母争光,为自己争气。她的犟劲上来了。
等到张榜公布那天,小花同妈妈早早吃了饭,来到县人民医院门口看成绩。对于考试,小花并不怕。医专全校第一名和甲等奖学金足以证明。考试结束,自我感觉良好。
虽然赶个早,红榜前已经人头攒动。好不容易挤进去。
“第一名,第一名!”小花高兴得跳起来,直扑妈妈怀抱,招来了很多羡慕的目光。妈妈比小花还高兴,仔细看了看小花,一个多月时间,小花瘦了,功夫不负有心人啊,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。自己家里终于有人在县城工作了。
那一天,妈妈买了好多菜,比过年还丰盛。爸爸晓得了结果,一向木讷的他连说“好!好!好!”
一个月后,小花来到人民医院报到,经过短期培训后,激动人心的时候到了,分配科室了。看到同事们一个个兴高采烈领了分配单走了,护理部只剩下小花一个新招聘人员。
“我……”小花问主任。
“你去急诊科。”主任一改先前的轻松,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我的妈呀!急诊科,有经验的老护士都为难。”小花心里想。在急诊科实习的时候最怕看到农药中毒的,帮病人洗了胃以后几天都吃不下饭。还有……还有那些醉汉,发酒癫,砸东西,吓死人!
主任好像看出来了,拉了一下她的新工作服,整理了一下燕尾帽:“我们看了你的成绩,理论和操作都很好,急诊科正好需要一个年轻护士,我们会安排经验丰富的老师带你一段时间,相信你能胜任工作。”主任拍了拍小花的肩膀。护理部主任是位有三十年护龄的老同志,去年还到市里领了从事护理工作三十年纪念册,端庄、秀丽。经常担任技术训练的老师,动作规范,讲解透彻,是小花心目中的偶像。经她这么一说,小花有点飘飘然,自豪起来了。想不到梢尾结大瓜。小花在心里告诫自己,一定要努力工作,对得起领导的信任。
小花谢过前辈,来到急诊科。护士长在办公室等她,身旁还站着一位同事。
“欢迎你来到急诊科,这是你的老师小吴,希望你努力学习,积极工作,为急诊科增光添彩。”护士长指着一位身材微胖的同事。吴姐呀,小花实习时认识,是岗前训练的老师,医院护理人员中的技术尖子。
急诊科有16张观察床,走廊上摆满了加床,显得有点拥挤。吴姐带着小花巡视病人。“我是你的责任护士小吴,你有什么要求请告诉我。感谢你的配合!祝你早日康复!”吴姐微躬着背,重复着这句温暖的话,时不时地扯一下被服,整理一下床头柜,偏着头认真看一下输液瓶,有时核对一下床号和姓名。
“我是新来的小谢,请多关照!”小花向病人介绍自己。11床是个小伙,眼睛跟着小花转,小花一转身,“好漂亮哦。”小伙子情不自禁。小花眉清目秀,虽然生在农村,日晒雨淋,但是皮肤太阳晒不黑,寒风吹不裂,白里透红,与众不同。身材压不弯,一米六二的身高匀称而修长。在医专读书的时候,同学们都羡慕她的大长腿,还有人要评她当“校花”。院子里的老人都说小花性格好,八字好,有福相。
上班第三天,中午科室来了一小儿,小花一看到头皮针就自己头皮发麻,实习的时候最怕这个。吴老师正好去病房做治疗去了,怎么办?小花急得脸色绯红,心跳加速。小花只好硬着头皮上,手打颤,眼发花,穿了两次不成功。小孩在哇哇叫,家长心疼孩子,对着小花吼:“打不起喊你师傅来,我的崽不是给你做实验的!”脸色铁青,眼睛像要冒出火来。小花心急,不知所措。正好吴姐赶到:“对不起!她是新来的。”一针见血,干净利落,总算帮小花解了围。吴姐告诉小花的要领:血管要准,进针要快,角度要对,动作要轻。关键是心态,心平气和,要有自信。加强练习,以后慢慢会好的。
当晚,小花回到宿舍,饭也不想吃,和衣躺在床上,当年体育考核小花的跑步没有达标,她硬在晚自习结束以后到操场跑了二个月。最后顺利过关。心里憋着一股气出不来,小花心想,自己什么时候落后过人?小花翻身起床打着电筒,摘来几片丝瓜嫩叶,用带回来的头皮针专找小的叶脉练习。针扎在手上也不叫一声,一个星期以后,小花熟练掌握了穿刺头皮血管的技术。
急诊科的工作紧张而有序,急诊,急诊,十个病人九个急。要求医护人员行动迅速,手脚麻利,技术精湛,服务周到。小花认真工作,仔细观察。发现急诊科病人住院时间短,病情急,两天左右转科。原来都是病人和陪护自己去,小花向护士长建议,转科的时候由责任护士亲自送,给病人更多的关怀,也排除一些安全隐患,建议马上被护士长采纳。
10床病人的女儿在外地工作,陪护的老伴耳朵有点聋,说话听不见,表达也不清楚。小花是她的责任护士,给她梳头、洗脸、剪指甲。两天后小花把阿姨送到心血管科,分手的时候,大娘拉着她的手:“你跟我的女儿一样。”
三个月带教一晃就过去了,小花单独上班了。
那天夜班,小花心情很好。刚发了绩效,比工资还多。累一点无所谓,小花这个乡里妹子不怕,小花有同学考上了乡镇的公务员,他们也不分昼夜干工作,收入还没有小花多,小花认为当初自己的选择是对的。她每个月给妈妈一千元,虽然妈妈会玩微信,小花不给她微信转账,那样没有仪式感。小花每次会选一个精致的红包,装上现金并不写字,她晓得妈妈节约,不写字的红包还可以再用。夜深了,小花又想起给妈妈红包的那一幕。
“妈妈同志,你辛苦了!女儿小花代表个人向你问好,这是你的奖励。”小花双手捧送。
“不要,不要嘞。”妈妈嘴上说不要,然后慢慢地抬起右手,露出衣服上的兜,小花把红包放进去,母女一阵拥抱,欢声笑语把堂屋里的燕子都惊飞了。
十二点三十五分,一阵喧哗,走廊上来了一群人,小花马上冲上去。酒味!酒味!又是一名醉汉。只见一名年轻人被两人抬着,急忙来到急诊科。衣服上满是呕吐物,散发着浓烈的酒味。
“马上建立静脉通道……”医生果断下达医嘱。
小花把病人安排在走廊的空床上,抓住右手寻找血管。“啪”的一声,病人的左手一把扫过来,正好打在小花的脸上,燕尾帽也掉到地上。陪人立即按住醉汉,小花继续进针、固定,调整好输液滴数。她站起来的时候,陪人已经把帽子捡起来了双手捧还:“对不起!”“没事。”小花强忍泪水,默默地走了。医院的护士受到的委屈太多了,只是希望得到社会的理解和尊重。
第二天清早,护士长找到小花。小花心里不好受,长这么大,小花都听话。学校、家庭、社会一路顺风顺水。但是选择了这个职业是要受点委屈。
“已经给你申请委屈奖了。”护士长为小花擦去泪水。其实这个奖谁都不愿意领的。
“我不要。”小花看着护士长表达自己的想法。
“你们比我忍受得委屈更多,我以后多注意,跟老师们多学习。”小花每天看到护士长跟病人做解释,处理纠纷,受了委屈也会偷偷落泪。小花想通了,世上的事哪能事事如愿。妈妈告诉她:吃饭都会有几粒谷,何况是人与人打交道,难免有些摩擦。
每次回到家里,妈妈总要问到工作上的事,小花总是笑嘻嘻地报告:很好。小花不想让妈妈为自己操心。
国庆节快到了。一天,护士长把小花拉到一边,悄悄地问:“随不随?”
“什么事?”小花不知道。
“科室小张结婚,每人二百元。”护士长扭头看看周围小声说。
“行。”小花答应。妈妈早就吩咐过,要和同事搞好关系,人情是把锯,锯来又锯去,是联系感情的桥梁。上次自己过生日,小张还买了一个大蛋糕。
“不能讲的,现在纪检抓得严,不准做人情的。”护士长叮嘱。
“好的,好的。对谁都不说。”小花对护士长保证。小花记起,原来开大会的时候,领导到台上说过,小花吐了一下舌头。急诊科这个集体很温馨的,虽然忙碌,但是紧张有序。护士长有时安排到餐厅小聚,同事们都关心新来的,把好吃的让给小花。小花越来越喜欢这个群体,感觉每天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。
那个夏夜,雨倾盆而下,小花随120出诊。救护车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,这里四面群山环抱,雨帘中前面屋子里有灯光。走过几条田埂来到家里,一位妇女在床上痛得“呀呀”叫,家里的男人去广东打工了。做了简单的处理,要上车走。这时虽然停了雨,但是周围一片漆黑,田埂路窄,积水路滑,担架也不好走,怎么办?
小花毫不犹豫,背起妇女就走。
“这个,怎么行?”一位老妈妈拉住了小花。
“我是农村出来的,夜里走田埂路,我比你们行!”可惜小花的新皮鞋,差点报了废。
更衣间经常有新闻发布,小花脱下工作服准备下班,“小王的妈妈生了!”不知谁说了一句,这一下炸了锅。小王的爸妈都在县城工作,放开二始政策以后下定决心再生一个,今天实现了。小王比小花早一年来院,家里条件好,为人爽快,是科室快乐的种子。大家叽叽喳喳,有人在打小王电话。走!去产科。这群小麻雀,还不把产科吵翻天。
哇!产科好热闹,刚出生的婴儿是不讲纪律的,张着嘴哭叫,但是大部分时间是眯着眼睛睡觉。几个人像地下游击队一样轻轻推开门,小王在吔。
“嘘!”小王把食指放在嘴巴上。大家走近一看,小家伙眯着眼睛在养神,红扑扑的脸上尽是皱纹,丑死了!想起自己将来也会……小王抓起一把糖果塞到了小花手上。小王妈妈躺在床上,头上戴着毛巾,脸上洋溢着笑。小花想,自己的妈妈应该跟她年龄差不多,人家在城里上班,细皮嫩肉,显得年轻,自己妈妈风里来,雨里去,肤色黝黑,一双手像松树皮。如果也生一个,哈哈,笑死我了。
“明年我也生一个,让舅舅和外甥一起上学读书。”小王扎进群里,神秘兮兮。
“你就吹吧!男朋友八字还冇得一撇。”想笑,不敢笑出来。倒是躺在床上的妈妈笑出声音来了。
时间过得真快,一场疫情,打乱了生活的节奏,这个年过得……有点乱。大年三十开会,正月初一动员。小花也写下了请战书。她跟护理部领导说明了自己的优势,年轻而且没有男朋友。援助市里的医疗队没有希望了,要求进修过ICU,科室的“平姐”选中了。出征的那天,是小花给平姐献的鲜花。“姐,保重!”小花紧紧拥抱平姐。汽笛响起,挥手告别。平姐,你就是我心中的英雄!
送走平姐的第四天,护理部通知小花去隔离病区。原来县里根据疫情发展在街道卫生院设立了发热病人隔离病区,从人民医院抽调医护人员。接到通知,小花既兴奋又紧张。能够得到领导的认可,证明自己几年来确实干得不错。疫情来势凶猛,有点吓人。小花给自己打气,从小就胆大,什么都不怕。加强安全防护,保证平安归来。对,不能告诉妈,怕她担心,反正这段时间不准走动。
穿上隔离服,戴上N95口罩,像是被人卡住喉咙,闷热,呼吸困难,目镜上布满水汽。前几天培训的时候穿戴时间短不觉得,现在整天穿在身上感觉真的不一样,有同事用上了尿不湿,小花不用,不习惯。做到尽量少喝水。
隔离病区一下子住进30多个发热病人,卫生院的房子年久失修,又潮又窄。穿着隔离服在走廊上穿行,拥挤不堪,到处都是埋怨和牢骚。县指挥部有要求,个个都要进行核酸检测。核酸检测的关键步骤是咽拭子采样。小花一看,糟了!一个流浪汉,浑身散发臭味,头发可能有半年没洗过,大把地粘在一起,像秋天的茅草,问他不说话,可能是哑巴。张开嘴,正要采。“哈欠”鼻涕口水喷在面罩上,目镜更加模糊了。好不容易完成任务,小花拿来香皂,让他洗一个热水澡。还给他拿来换洗的旧衣服。流浪汉换上宽大的衣服,对着小花,手摸着肚子,嘴里“啊、啊、啊”地叫,小花终于明白了,他饿了。小花经常帮助村里的一位聋哑老人,她有经验。小花把自己的盒饭给了他。看到他狼吞虎咽,小花心里得到了一丝安慰。
那天早晨交班,虽然大家戴着口罩,仍然有人在窃窃私语。
“二床确诊了!”谁冒出了一句。
“是我采的咽拭子。”有人略带惊讶。
这时主任进来了,环顾四周,非常镇定:“大家不要慌,出现确诊病例,是我们预料之中的事。我们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,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。从今天开始,查房我走前头,你们跟我来。”几句话,给大家吃下了定心丸。整个交班会只有主任的讲话,连掉落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。主任是内科党支部副书记,今天小花看到主任工作服上的党徽格外耀眼。共产党员总是在困难时刻冲在前面,小花也想成为一名共产党员。小花想起自己的父亲,那个连生产队长都没当过的共产党员,总是迎难而上,乐于助人。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竟然瞒着家人到县城献过几次血。要不是那次小花抽调到血站帮忙,这个秘密很难发现。第二天小花就把申请书交给了主任。
疫情严重,医院开始组建赴邻省的预备队了,小花第一个报名,这次如愿以偿。但是训练的强度更大了。每天重复单调的操作,枯燥无味。光训练穿脱隔离衣,一次都要半小时,冬天衣服穿得多,一个来回已经汗流浃背。
因为防控措施有效,经过大家的努力,疫情得到了控制,隔离病区的病人越来越少了,市里的援助队就要回来了。但是不能上班,要隔离14天。隔离病区的医务人员也要撤离了,但要人值守。小花跟病区的护士长说了要坚守阵地。隔离病区最后留下了四个人。
那一天下午,阳光普照大地。隔离病区只住了两个病人,小花坐在办公室,回顾这段时间的工作。
有电话,是妈妈。
“快出来,让我看看。”妈妈在喊。
小花走出来,站在二楼阳台上,远远地看到妈妈站在隔离线外。
“你怎么晓得这个地方?”小花并没有告诉妈妈。
对了,一定是弟弟告了密。
小花快速脱掉防护服,换上医用外科口罩冲下去。她不想让妈妈看到自己全副武装的样子。
妈妈提着一个红色袋子,是超市购物的那种,上面印着“家和万事兴。”妈妈看到小花下楼了,想往前走。
“不行,你站住!”小花急了。
“我不怕,你是我女儿,我就看看你。”妈妈的声音带着恳求。
“妈妈,我知道你牵挂我,但是,这次的病毒真的很厉害。而且,我们也有纪律,希望你理解。”小花在离妈妈大概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。
“谢谢你们!”小花摘下口罩,看着妈妈和树下骑在摩托车上的爸爸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妈妈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:“这里有你喜欢吃的米花糖,柚子糖……记得跟同事一起吃。”
小花怔怔地站在原地,目送着父母的摩托车消失在眼前。其实小花怎么不想爸爸妈妈呢?她多么想尝尝妈妈香喷喷的饭菜,听一听妈妈的唠叨,小花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回家了。
隔离的日子很难受,每天过着饭来了吃的生活。还好,现在有微信,可以连视频,科室的姐妹们每天都要隔着屏幕聊天。小花回院上班了。科室为小花搞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。有人说小花是抗疫英雄,主任号召大家向小花学习,羞得小花满脸通红。会上通报了火线入党的名单。平姐火线入党了!小花也成了入党积极分子。
小花看过平姐的报道,刚到市医院时,平姐负责病区的消毒工作,后来她主动请战,去了最危险的ICU病房,得到领导和同事们的高度赞扬,真的很优秀。在疫情初期,对病毒认识不足的情况下,主动要求去ICU病房要多大的勇气。小花心想自己同他们还有一定的差距,要继续努力。
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。小花二十四了。小花人长得漂亮,工作也干得好。经常有人来做介绍,小花只是笑而不答。她很传统,个人问题虽然不是爸妈做主,还是要征求他们的意见。有人介绍了一位,家庭条件蛮好,爸爸是县里一个重要局的局长,妈妈是行政单位的财务股长,本人是退伍军人,在卫生系统的一个全额拨款的事业单位工作。原来在医专读书的时候同寝室的六位闺蜜订了找对象的“四项原则”:一、身高一米七二以上。二、本人没有责任田。三、父母健在。四、没有狐臭。哈哈,这小子正好符合。征求妈妈的意见,她说要小花自己决定,只是人家当官的能不能看上我们乡巴佬。
乡巴佬怎么了?我们靠自己的工资吃饭。小花清楚自己还是很有竞争力的。
小花告诉爸妈,男方父母偷偷到医院看过多次,很满意。妈说,那就谈吧。
经过接触,小花感受小伙子还可以,上个月考上了副科级干部,准备下乡任职。
人逢喜事精神爽,小花感觉到走路都轻松了许多。生活充满了阳光,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顺心如意。小花偶尔也去他家用餐,她的厨艺不错,这时配上了用场,一个人在厨房洗、切、炒。等大家下班回家,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端上来,乐得两位家长合不拢嘴。
一天下班在更衣室,吴姐一个踉跄,差点摔倒,小花一把扶住:“怎么了?”
“他妈脑出血住院了,这几天熬了夜。”这时,小花看到吴姐憔悴的脸和有血丝的眼睛。吴姐是二个孩子的母亲,爱人在外地工作。
“这夜班,哎…”吴姐一声叹息。
“我帮你上。”小花自告奋勇。
“你上的一次只一次,还是我自己来,我能克服。”吴姐站直了身子。
“你可以向领导提出要求,换一个科室。”小花心里急,出了个主意。
“医院里比我困难的还有,不好跟领导开口。”吴姐默默地走出去,骑着电动车走了。是啊,护理人员中有困难的人真的很多,特别是生育政策调整以后,她们要上班,还要带小孩,照顾老人。
小花到了大门口,“笛、笛、笛”退伍军人又来接。
“尊敬的白衣天使,请上车!”
这点还保持部队作风,准时。
坐在副驾驶位置。眼前是匆匆走过的人流:几辆电动车不顾安危从车缝中钻来钻去,有的后座上还搭着小孩,每个人生活都不容易。去年一位同事的父亲接送小孩在路上出了车祸。
他家住在河那边,下班的时候,有点堵车。小花无心浏览街上的风景,闭目养神。
“我爸了解到你们医院供应室缺一个人,明天护理部会通知你。”他一边停车一边说话。
“我妈今天做了好吃的。”他已经停好车走过来拉开了车门。
哇!自己不是在做梦吧?供应室上班,不要写护理记录,没有晚夜班,相对临床科室轻松多了,那是护理姐妹梦寐以求的地方。马上就不要上夜班了,幸福是不是来得太快了?如果不是光天化日之下,她恨不得冲上去亲他一口。小花想,自己一路走来,太幸运了,看来真是福星高照。
护理部来通知了,小花下周去供应室上班。科室的同事准备开欢送会了。
那天晚上,小花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,是太激动,有一点儿。心里默念着供应室的操作,不管在什么岗位,小花都会把工作干好,成为优秀的员工。闭上眼睛,吴姐憔悴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断地在眼前晃动。黑暗中小花睡不着。眼泪悄悄地从眼角滑落……
上午上班了,小花整理好装束,用手梳理了头发,轻轻地推开护理部办公室的门,不等主任说话,小花抢先一步:“感谢领导关心,我不去供应室,让急诊科吴姐去吧。”
小花走出办公室,仰望天空,突然感觉天空好蓝好蓝,心里像是卸下了什么东西,一下子轻松了许多。
“今天准时来接,我请你。”这是小花第一次向他发出邀请。
(王道清,洞口县人民医院副院长。中国寓言研究会会员、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、湖南省寓言童话文学研究会会员。曾在《学习强国》《湘江文艺》《湖南散文》《丁玲文学》《湖南日报》《阳光少年》《湖南工人报》《长沙晚报》《邵阳日报》《永州日报》《邵阳晚报》等报刊发表过作品。获第二届谢璞儿童文学奖提名奖。)